本帖最后由 weiliqiang 于 2014-1-11 12:47 编辑
卧榻之侧
在那个帝国主义横行的时代,所谓战争,不过是国家之间争夺利益的惯常工具而已。在帝国精英们看来,对于包括中国人在内的所有“野蛮人和半开化的野蛮人”,机关枪和炮舰要比任何“耐心的外交辞令”有效得多。他们笃信的是,机关枪里出和平,炮舰到处有平等。这种充满十字军式的宗教狂热般的圣战什么时候爆发,在哪里爆发,以谁为对象爆发,关键在于“效益”相对于成本是否足够大,是非曲直并不重要—有个借口就足够了。
然而,第一次世界大战的不同之处在于,它使得那些视战争为儿戏的显贵们、需要用爱国主义提升支持率的政客们以及被“主流舆论”引导得近乎癫狂的公众们,第一次意识到了,在一个大工业化和民族主义涌动的时代,工业化或者半工业化国家集团间大规模全面战争一的可怕之处。
战争一经发动就不再是皇帝、总统、首相、将军们这些民族精英们可以左右的,舆论和民众的合力,会将任何“体面和平的奢望”撕得粉碎。那样的战争不再是军队之间局限于战线前沿的有限碰撞,而将是贯穿整个民族所有生存空间的全方位的厮杀。战争不再是短暂的,而将是空前持久,直到筋疲力竭的一方倒下为止。
在这种战争中,对最开始就投人交战的双方而言,失败一方固然是惨败,但胜利一方也将是元气大伤的惨胜。真正的胜者必然是在战争半途加人的那个“渔翁”,而一个元气大伤的国家,除了暴风骤雨般的革命以外,绝没有独自退出战争的可能。
在最近200年中,大英帝国及其大西洋对岸那位盟友,一直自命为世界秩序的维护者。他们居高临下地将每一位竞争者异化为挑战者,再将破坏世界和平的道德枷锁强加到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竞争者头上。这样,一场哪怕最肮脏的战争,就会立刻如同圣战一般焕发出令善良的人们如痴如醉的光辉。
回到问题的起点,难道真的是马汉的海权论引发的海权竞赛点燃了世界大战的烽火的吗? 答案必然是否定的。 在大英帝国,其第一海务大臣费希尔在1904年上任时可以喊出:“抢先打击、狠狠打击、随处打击”。这不会被认为是战争狂言,而德意志第二帝国的海军大臣提尔比茨,仅仅谋求“我们至少还能在面对英国的防御战中具有军事机会”的努力,就会被视作是对热爱和平的大英帝国的冒犯?要知道,实际上在1912年德国在海军方面的投入已经显著低于英国,就连俄国1913-1914年在海军上的投入也要多于德国。可见,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傲慢或者双重标谁问题。
马汉的海权学说的真正精华之处,或许并不在于列举了海权对于大英帝国的重要性,而在于使得那个时代的人们,清晰地认识到了控制海洋对于一个贸易工业大国的极端重要性。
按照马汉的观点:海军的作用是“提供和保护交通线,并且解决必然会从商业竞争中爆发的冲突,从而确保剩余产品进入外部市场”。很明显,大英帝国并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这种海权。不是因为这种权利会对这个岛国的国家安全造成多大威肋,而是在于这样有可能会挑战英国在海外市场中“吃独食”的垄断利益。
所谓战争不过是消灭竞争对手或者是潜在竞争对手的有效方式而已。在第一次世界大战爆发前,英国人一直认为凭借其强大的皇家海军所掌握的绝对海权,对竞争对手的战争将是短暂而有效的。这种廉价的选择,使得率先进人无畏舰时代的英国皇家海军,相当热衷于对敌国进行先发制人的打击,将敌人的海岸线作为战争的前线。
因此,自老、小皮特这对父子首相以来,这个海洋帝国的国策就是“将英国的安全与耗尽敌人的力量完全等同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