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照片』全彩解剖『完结撒花』
》全
彩
解
剖
就讲故事来说,我是一个失败的人。在我还在幼儿园的时候,当时有似乎已经上小学的一起和我们上托管班,托管班人不多,10来个。幼儿园的时间百无聊赖。我唯一的乐趣就是在大家中午睡觉的时候,拿出别的小朋友的游戏机,插上忍者神龟的卡,偷偷玩——不开声音。有一次,老师把我们叫过来讲故事。
我上去了,那时我是一个受到良好管教的小朋友,看了不少傻x的童话故事,要讲一个关于豆娘的故事,10年后我在一本昆虫交尾的照片集里第一次见识到豆娘什么样子,我指着它对我的同学说,操,你看这腰。
这个故事必然已经忘记了,我是从什么什么童话里面看来的——其实,我很快就忘记了,因为下面的听众里,有个上小学的姐姐,她特别不屑地笑了,给我的感觉,就是满脸屎相。有为师傅说,心中有佛,见人如佛;心中有屎,见人如屎。我觉得不对,他又没有给他的弟子们讲豆娘的故事。
无法忍受那种笑,我立马下来,没有废话,堂堂正正地爬那一个人默默流泪了。那个姐姐,戴眼镜,比当时的我高很多,其余一概遗忘,本来也没想记住。总之,看起来是那种似乎很有水平的样子。
确实也是,我上初中后她在一所重点高中上学——看校服就知道,我在楼下电梯口看到的。校服是很牛x的东西,如果说,小学出门戴个三道杠很是威风,那么上了中学穿身牛x学校的校服便可以让你直闯红灯后面对交警叔叔的盘问而毫无动摇,看见哥是哪个中学的了没,哥牛x牛大发了,哥着急要上课,哥要投身社会主义建设,你拦什么拦,拦什么拦。
然后一辆公交飞驰而过,你已不见踪影——唯有牛x的校服在空中飘扬着,你会后悔:司机他妈原来不看校服。
高水平姐姐没正眼看过我一眼,不仅因为我讲,是过去的未来,本来打算讲豆娘的故事,更因为我没有一身牛x的校服。
当时升学时,小学升初中,第一次考试活活把我考哭了。一下发了一打试卷然后给你两个半小时,你得从数学做到英语还要写篇中文的作文。当时的场面极为壮观,可谓磨肩擦踵人山人海,一个学生三个家长,整个学校方圆三百米交通瘫痪,我们进入学校的时候,我看见——里面放学出来的初中生哥哥姐姐们对我,我们投来同情的目光——正如我几年后所做一样。
是的,虽然这次考试以悲剧结束,我最终还是进了这个学校。听我的母亲说,在我上了高中之后,她告诉我,是我的姑姥姥在上山下乡时一起插队的知青,是某某部门前任什么什么职位,帮我走了后门。不过仍然经历了一次考试——其中口语部分单词基本不会,mp3读成了“爱姆屁三”。
我就这样曲折地换来一身并不牛x的校服,不过很便宜,一件上衣30,不保暖。文化衫10块,还做了各种颜色,方便赚钱,确实也达到了目的,你知道的,配发的夏季校服是白色的,而黑色的文化衫,广受女同学们的欢迎。我在若干年后,看着高水平姐姐的学校新换的日韩学生装校服,看着那个挡上脸也不像明星的女生,并不是高水平姐姐,穿着制服短裙黑丝和一双旅游鞋的照片的时候,我深深的感叹了一句。
牛x啊。
那双旅游鞋给了我一种把它连脚剁下来的冲动。
我的全彩解剖书,是有一天我妈偷偷给我展示的。她是学医的。她还同时给我讲了他们上大学时,做实验去打捞胳膊腿,和两位学长抱着一条胳膊啃,染色染了三个月的故事。配合这些图片,我的幽门以下,肛门以上的部分有点翻江倒海。
真恶心。我说。
这时候妈就会教育我,不恶心,这是科学。
现在我空间里的解剖相册的标题就是“这是科学,阿门。”
这个阿门用得并不很好,希伯来语里阿门是“唯愿如此”的意思,也就是“这是科学,但愿吧”,但是我并不心虚。看着那标记了蓝色红色的组织并不能让你觉得反胃,令人真正反胃的其实应该是各色的液体,阿门。
后来我的母亲把这本书送给了我——那是一本日本的解剖书,无奈我翻开看到的全是汉字和英文。里面的内容,我也早已可以接受。因为我已经接受了这是科学,也接受了自己不能怂这个事实。
可惜的是,到了这个年龄,已经基本没人看不得这个。我展现自己坚强内心的机会又一次失掉了。有几个同学,主要是女生,在我的相册里问,乳房呢?
我仔细翻了一遍并没有乳房。我想估计是浑身上下都剌遍了,鬼子们决定还是留一块,不,是两块神圣的地方,不去剌它们。
乳房确实是神圣的地方,它养育了还是婴儿的我们,断奶晚的另说。小学的时候,我们唱歌,唱到“你用甘甜的乳汁”的时候,我们不出意料,笑得很惨烈。其实老师也是这么准备的,可以给她一次装x的机会。
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她说。
于是我们就不再笑,忍着内伤继续不好意思地唱着,你用甘甜的,呃,汁……
我醒了过来,这真是个混乱的梦,我原来是睡在了火车上。目的地很近,在天津,我坐了一大早的火车,困的我几乎崩溃。
揉了揉眼睛,包,手机,都在,那就好。
我还没有丢过手机。我没丢过什么东西,但其实我丢的东西最多,什么这套练习篇子那个练习册的答案,丢得稀哩哗啦,最悲剧的是它们往往过一段时间还会出现。不过好的是,我从不丢手机什么的,因为我拿在手上,从我起床。
但可不要以为那样就丢不了。
我认为另外一种手机丢不了的办法是用手机听歌,听歌就得插耳机,我想贼都不会那么傻,不过我错了,我的一个同学几周前痛哭道,手机被偷了,听歌的时候。
我很无语,我说,这,怎么可能。
她说,就是听着就线被拔了,然后人一挤就没人了。
原来是这样,我说,这是抢。
不过马上,三天后我发现了这句话的不准确性。
我的另外一个同学,也是听歌的时候手机被顺走了,我泪流满面,本以为只有第一位受害者才能以这样的方式把手机弄丢,但是事实证明我错了。
“这是抢”这句话的错误性是我第二个同学教会我的,她告诉我说,她有个同学手机被偷了,拿在手里就给抢走了。
我一拍大腿,道,妈的,这才是抢。
我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手机,满目疮痍。按键上的漆被我磨得斑驳,手机后盖已经换过一个。
怪不得没人光顾它,我心里一片光明。
窗外一片光明。
太阳总算泛起耀眼的光芒,我想我快要到站了。
外面的世界是天津,不过是当地的一个小站,至少当时是的,外面一片荒凉,适合拍西部片——美国西部中国西部都一样。我收拾起东西,本身就没多少,吃喝我是有人招待的。我百无聊赖地下了火车,万般享受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嘴里被黄沙填满。
快收了神通吧长老。
我这才想起我来的目的和目的地。我要到天津的一个小镇,去那里给我的一个亲戚送行,爷爷辈的,快不行了——最多三天之内。无奈我家人没有时间,其实我也没有时间,但是上级指示精神如此,何况我家的老人也不方便出远门了,我便来到这里,为我的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大姥爷送行。
不过在这最后的时日前,我要好好端详一下这个小镇,我没有去过乡下几次,主要还都是南方的乡下——湿冷和冬天不倒的蚊子,它们都是坚强的女人。
安排是这样的,我要下火车,然后找一个我的哥哥,不知道是什么哥哥,可能是我姥姥的姐姐的孙子,这已经让我无法倒清楚他是我的什么亲戚,我恨去探望亲戚,大人们给我拉过来一个根本没见过的人,然后掰手指头数上十秒,然后告诉你,来来来,叫三舅姥爷,我就很崩溃,这时候三舅姥爷还要说,哎呀,是廷之吧,长这么高了,我抱你的时候你才这么大——然后两个手指一截,咵,所有人比划的都那么大。我在这么长的时候到底被多少老大爷老大妈抱过,妈妈?
不过不管他是我什么亲戚,反正比我大就是了,他是单人旁,我只要叫他哥哥,就好。
妈的,这真是太好了。
这位哥哥,我记得是叫雷雷哥。我也觉得这名字在现在是很不堪的,不过也许在十八、九年前,大家还在学雷锋呢。我的雷雷哥,确实有点雷。高中毕业以后上大专,16门不及格。我想,哇噻,他好厉害。我全白卷最多也只能9门不及格,他却可以单次上双——还有几个科目及格了呢!不过,差别在于估计我要是全白卷就再也没有机会交白卷了,他不一样,雷雷哥可以再上一年学,然后争取靠个20门红灯,黯然销魂。
不过雷雷哥现在可是不念书了,也许他像我一样发现了上学的无用——当然我只是发现发现而已。他现在赋闲在家,一般是有本事的人在家待就业才说赋闲,但是雷雷哥也是有本事的人,据说,他会修空调。
我环顾四周,这里连个正经的月台没有,空调也少见。我前脚离开踏板,后脚就踩上了另一条铁轨,我心思,合着我跟屎的待遇是一样的。
阳光是明媚的,只不过天上蒙了一层不知是沙是土还是什么化工厂放出的烟尘,整个天都是白蒙蒙的,还好,赛不过北京的黄沙滚滚。
不过很难想象北京黄沙滚滚的时候这里什么场面。
我边捂着嘴边打着哈欠,向出站移动,我发现没有人和我一站下来,我前方的站台也没什么人,两个工作人员似乎也还没醒透,提着一杯子茶,要么冲盹要么看看报纸,看看哪里的煤矿透水,哪里的窑子被查,哪里的军队演习,哪国的使馆被炸。这让我想起来小学的时候学过的一篇课文,讲了一个小站,只不过少了陡峭的山和同样长的俊俏而棱角分明的树。
但是我看到了一个棱角分明的年轻人,手里傻傻地拿着张纸上歪七扭八地写着“王廷之”,我不知道他是从哪个电视剧里看到的,不过我认为他看错了,那是在国际机场,不是在这种小站,更何况只有我从车上下来。
他也发现自己举了半天的纸根本没有派上用场,赶忙收起来不再丢人,他迎上来说,你好,你是廷之吧,我是你雷雷哥。
我说,没错,我是你廷之弟。我们怎么走?
雷雷哥说,从这里到镇里还要一段,我们不走,这里也没什么车,我们——他指了指那边,我马上崩溃了,他说,我们骑摩托。
我心思,这玩意,好吗,我来天津筛沙子来了。
我说,你看我这一嘴沙。
雷雷哥说,我知道,我带了两个头盔。
我说,好的,我去买水。
雷雷哥问,渴了?
我说,不渴,妈的,漱口。
我跑到旁边的一个小卖部,瘫倒在柜台上的大妈用胳膊肘撑起硕大的脑袋,面无表情地问道,要什么。
我说,矿泉水。
大妈说,要不要冰的,要冰的自己拿。
我问,多少钱?
大妈说,冰的不冰的都一样,5块。
这价位很正常,我已经预料到,但是我不清楚为什么一样贵。
我说,为什么冰的也是5块?
她说,废话,6块钱的矿泉水谁买。
我说,哦。
我其实买过20块钱的,在音乐厅,中场休息的时候,我跑出来买水,标准瓶的农夫10块,小瓶的某贵族品牌,我一问,20。当时是水不让带进去的,为了膀胱,妈的,我只好买小瓶的速战速决,这是我人生中买的最贵的矿泉水,喝完以后我肚子都沉甸甸的,这足足20包小涣熊,100根流口水啊!
我指了指旁边一大桶没有标签的说,这是啥。
大妈费力地扭动她硕大而看起来一定沉重头,瞟了一眼,道,可乐,3块一桶。
我说,吗玩意?
大妈不耐烦道,可乐没喝过啊,杀精的。
我说,是是,这三块,这一桶估计得杀好多好多。
我心里想的是这不知道用什么兑出来的东西喝完了我没准就和精子一样被杀了,我不能先死,让当地的三舅姥爷们再抱我一次,我的灵魂不在了,我的躯体也会觉得腻味。
大妈说,唉,你到底要什么?
我撂下5块人民币,进行了我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小镇——渝台的第一次消费。
我那着水,常温的,跑出去找那辆摩托车,我清楚地听到后面一声悠长的哈欠声,估计大妈又重新瘫在了柜台上。
我边跑边漱了几口,吐在满是黄沙的地上。
我问雷雷哥道,你们这里的人是不是都很困?
还好,这是这,还没到渝台呢,不过那里也差不多这样吧,人都是睡不醒的。
我说,不错,在北京,睡不醒也得睁着眼。
雷雷哥说,真不幸,我们走吧。
我说,等会,我要上厕所。
雷雷哥有点急,说,怎么回事?
我说,看见水了,有感觉。
雷雷哥说,你憋会儿,别在这上厕所,你上来。
他骑上摩托,发动开来,把头盔递给我。
我也不是很急,只是微微有了感觉,就没再纠缠,坐在后面。
我说,你慢点,不急。
雷雷哥说,不急。然后一脚到底,差点把我留在车站外的黄沙地上。
我问他,为什么不让我上厕所?
雷雷哥说,给你讲个故事,就是啊,八九十年代吧,丹麦公主来广东那边访问,车队路过乡村,公主想上厕所。这个中方人员就很为难,想这玩意给,公主上这厕所不都棒槌了,所以就劝说别去,到了宾馆再上。公主哪愿意啊,你不能让公主憋着啊,公主很生气,就要上厕所,结果没办法,就让她去了。
我说,没了?
雷雷哥说,当然没有,公主打开厕所门一看,晕了,哈哈哈哈。
我说,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公主朝前倒朝后倒啊。
雷雷哥一楞,然后哈哈大笑,说,操,哈哈哈,你们北京人的关注点真不一样啊,哈哈哈哈,我想是往后倒吧,哈哈哈,不过往前倒不疼。哈哈哈哈。
站台离我远去,长条的车站旁边,我才发现那里直愣愣戳着一个铁黑色的东西,铁路从下面伸出来,我想了想,那是桥?
姑且算作是桥,在那后面,排着几座高压线塔,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看这些造型,像一个个穿着裙子的女人,站在那里,不知在等着去往了何方的丈夫。
这小站确实孤苦伶仃,周围200米除了一个厕所,一个小卖部,一大块铁黑色的金属,就没有了别的人工制造物,我们马上就驶进了一片金黄色的麦田之中,我想,这就是希望的田野了。而在这田野小路的前方不远,突兀地立着一个豪华气派的厕所。
我说,哥,停停停,我这上。
雷雷哥说,别逗了,就一壳,没瓤。
我说,怎么回事?
雷雷哥说,盖好了以后发现电通过来太麻烦,也懒得铺自来水管道,就这样了。
我走进一看,门上有锁,我微失望,不过转过身来,看着这金黄的田野,精神又是一震。
我说,没关系,我就浇灌这希望的田野吧。
雷雷哥说,希望个屁,这叫十望屯,以前有个女的在这,你说的这希望的田里每天都望自己的丈夫,你说这每天都盼不到多失望。
我说,那能赖别人么。
雷雷哥说,不能。
我并没有放下挡风镜,其实到了路上沙子也不那么多了,天空开始明朗起来。不久后——大概是二十分钟的车程,我们到了镇上,可以看到蜿蜒流过的小河。
我说,哥,河里有鱼么?
雷雷哥说,有,但是最好不要吃。
我说,为什么。
雷雷哥说,别的镇子办了工厂,好像是纺织厂,在上游。废水都排进来了。
我说,哦,没关系,我不吃鱼,我想钓鱼。还有,这几天告诉大家不用鱼虾招待我,麻烦又贵,我不吃那些,过敏。
雷雷哥说,不吃水产?那多可惜。
我说,可惜的事情多了。
他没有什么话可以对上,但是变了个话题,道,对了,待会我有事,去干活给人修空调,中午你自己解决一下可以吧,镇上有快餐店,旅馆就在镇中央,最高的那个,特别好认。然后你下午的时候去学校帮我接一下两个孩子,哦,垒垒和壮子。他们今天放学早。学校……嗯,从旅馆出来向东那条路一直走就有。这是自行车钥匙……
他伸手递给我一串钥匙,我接过来,问,等等,这是,妈的,这什么味。
雷雷哥怔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说,哦,酒厂,酿酒的,我习惯了。
我这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迷迷噔噔的,原来是酒精已经飘散在了整个镇子的空气中,然后死死地溶在了每个人的血里。
我说,哦。
然后我想起来,问道,哪辆自行车?
雷雷哥说,哦,那你还得给我钥匙,我给你骑过来。
我把钥匙还给他,说,你记着把你刚才那张纸给我。
雷雷哥说,干啥?
我说,我没见过两个孩子,是什么来着?垒子?
雷雷哥说,垒垒,三个三角一个土那个,壮子,强壮的壮。
我问,多大了?
雷雷哥说,七八岁吧。
七八岁的孩子最麻烦,我感到有些压力。但既然人家有事,我又“碰巧”闲得无聊,干脆帮这个忙。我问,用不用带孩子们吃东西。
雷雷哥说,不用,他们中午有饭,下午2点半放学,你要是愿意,跟他们玩玩,别多花钱。
我说,这个没事。
雷雷哥把摩托停下,说道,下车。
我现在已然是在一座4层楼高的建筑前面了,确实是镇上最高的建筑——天宇宾馆。楼墙上漆着白色的方块瓷,就像厕所一样,不少窗户上贴着蓝色的贴纸,窗框还是金属的,大门和窗户一样,也贴着贴纸。
哦我的上帝,我不知道要在这个鬼地方待上多久,但是我真的庆幸,我不是雷雷哥,也不是垒垒或者壮子,他们也许要在这里活一辈子,而我,多住一晚上我都会内分泌失调。
我看了看表,9点,雷雷哥去取自行车了,我顺便去旅馆订房间——这个本来不在我的预算之中。
我走进大厅,然后径直走向招待员,我鞋上的黄沙把刚擦过的地又踩脏了,尚未打扫完毕的清洁工叹了口气。
我说,那个,开房。
招待员姐姐看了看我,说,几个晚上,身份证给我。
我把证递过去,说,不管是什么间,我要卫生最好的。
招待员笑了,说,卫生间?
我说,不不,我相信那是最次的。
后面的清洁工显然觉得自己的劳动遭到了巨大的否定,狠命咳嗽两声。
最后给我了一间三楼的房间,在拐角。我在走廊行进时,路过了一个硕大的厕所,而且极其开阔,里面挂着一排墩布,滴滴嗒嗒流着水,整个楼也就听到这滴滴嗒嗒的水声,我怀疑只有我一个人订了房间,唯一安慰的是,从走廊的窗户往外看,下面横七竖八拍在那三四辆汽车,给人以生命存活的迹象。我打开房门,果然,两面都有窗,其中通过正对着门的,可以看到半个镇子——包括远处的广阔的希望的田野。而就在我准备靠近仔细体会,脚下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的甲壳类动物夺门而出,吓得我磕在了门框上。
看来我的“卫生最好”实在是个比较难以达到的目标。我把书包往床上一扔,有台看起来年龄与我相当的电视,我希望它在7点能播出新闻联播即可。
我胡乱抽出几张红的塞在兜里,还揣上了身份证,钥匙,一瓶水,便下楼等车,一会,自行车来了。雷雷哥从一团黑乎乎的东西,告诉我这是自行车。
我说,好吧,但是为什么还要锁。
雷雷哥说,要的,否则会被顺走卖掉,废铁都可以卖钱,何况它还没废。说着,咣咣往后轮上踹了两脚,我觉得这车马上就可以成为废铁并瘫在地上了,我甚至看到了有黑色的渣子飞了出来,但雷雷哥说,结实。
也许有人会把这些车都卖掉,更有人把它们又化成铁水,还有人把他们铸成黑色的铁桥,戳在铁轨上面,或者做进了女人般的高压线塔,一天十望无影的夫君。
我就骑上这结实的自行车转了一圈,挥手像他作别——他骑上摩托走了,一脚踩到底,巨大的轰鸣声震的一地沙子在空中肆意飞扬,随着让我想吐的酒酿味,闯进我的鼻腔。
我骂道,妈的,破酒厂。
旅馆对面的快餐还没有开门,名字俗得要命,我忘了为了跟风,是带了个麦字还是个基字。餐厅的名字旁边摆着几个套餐的事例,画的倒是光鲜。
我使劲推门,门还没开。
我说,好吧,我骑车转转。
这自行车高不说,一圈三声响,吱吱的响,听得我憔悴万般。
路上行人甚少,大家都去哪里了?就在我疑惑的时候,从路边的小道跑出两个小屁孩,一个往地上放了一个二踢脚,另一个划出火柴呲啦一点,整个动作一气呵成,二踢脚5秒后爆炸,因为自行车动力系统不够先进而导致来不及加速逃离现场的我,被二踢脚震下车来。
我绝望地喊道,妈的,这中秋还有三月呢!
结果是,两个小孩消失在了浓烟中,我被混着盖过了酒酿味的硫磺味的沙子塞了一嘴。
镇子巴掌大小,我10分钟就骑了一圈,在没有变速器的情况下。
我发现,这里什么东西都论一算,一个旅馆,一个快餐店,一个卫生所,一个公园,还有远方的一个学校。我想过为什么学校要盖得远,后来我得出的结论是,吵。
两个小孩十秒中就惊到了全镇的狗,所有的院子里都穿出狂野的兽性的召唤。如果要是在这里建造一个学校,那这个镇子里的人第二天就会群涌而出,拆掉教学楼,捣毁厕所并破坏操场,理由是,小孩的声音太吵,他们无法安心打瞌睡。
可惜的是我竟然没有发现一个警察局,哪怕有个办公点也好,不知是不是治安太好而干脆不设。我还是对我的个人安全有所顾虑。
等我观光归来,快餐店已然营业。我推门进去——车独自安稳地靠在墙边,锁着。
服务员很有礼貌地说道,欢迎光临。
我拍拍身上的土,扫了一下菜谱。
我说,我要第九号。
服务员说,还要别的么?
我说,一杯芬达。
服务员说,芬达没有,有美年达。
我说,一个意思。
餐厅的服务速度很快,而且也达到了微笑服务的标准,一分钟后,服务员端上一盘,一杯美年达,一瓶啤酒。
我说,我的套餐何在?
服务员说,嗯?啤酒,美年达?
我说,我大早上洗胃啊,我要第九号,套餐,九号。
服务员说,哦对不起不好意思。
我说,没关系,啤酒我不要,想喝酒在这大口吸气就可以了。
服务员说,是是是,好好,没问题。
十分钟后我嚼上了洋葱圈,感觉还可以,服务员已经过了精神头,开始打上哈欠。
完毕后,我起身离去,同时进来几个年轻人。
有一个对服务员说,三瓶啤酒。
我打开这快和车锈成一体的锁,向着雷雷哥告诉我的方向,飞驰。
滋嘎滋嘎的声响听了一路,我脑仁有点紧,不知道在这路上骑了多久,一路上只有两辆三轮平板车与我擦肩而过,一辆装满了啤酒,像镇里去,另外一个老汉,满脸大汗,拉着台空调机向镇外的方向。
用小学生的写作方法就是——一座学校映入眼帘了,我比较激动,加快了速度,但是,我并没有听到吵闹的声音,也许他们还在上课吧。
我见大门还开着,门侧挂着“渝台学校”,我就骑了进去。
突然间,死寂被洪亮的童声打破,我先听到了两旁传来的震耳欲聋的“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才看到大门口排了两个方阵的学生,让开了门口的路。由此可见,光速不一定总是比声速快的。
我还听使唤,但是我屁股下面的黑铁显然收到了惊吓,哐就倒在地上,我也从车上冲下来。从学生方阵中冲出一个中年男子,那个速度真是比刚刚超过了光速的声速还快,噌一下就顶住我。
我说,怎么地了!
小学生们还热烈地喊着,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那个男的喊了句,别喊了,王书记有话说!
我有点犯蒙,我这大学还没上就有如此高升,我说,我是王...
那个男的说,我知道我知道,王书记,您怎么骑车来的,别的领导呢?
我说,别的领导,他们...
男的说,唉唉您好,我是赵校长,王书记,久仰久仰,哎呀,您,您真年轻。您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说这是怎么地了。
赵校长笑道,王书记真风趣,来来快带王书记去参观,同学们向右转,齐步走!
人群中又冲出来两个女的,把我顶住,两个男的把我的黑铁抬到了一边,我说,我我...
赵校长说,王书记,我们可盼您盼了好久了,哎呀王书记,你怎么骑那么个自行车就来了,怎么不坐车来啊,早知道我就包辆车去接您了。哦,哦,我知道,王书记,您可真是两袖清风啊,我知道我知道,您不愿意麻烦我们是不是,哎呀,别客气嘛,我们这四五百号人都指着您呢。您渴了没有,走,带王书记去会议室,喝点茶润润嗓子,我召集学生们,您一定要给我们讲两句,来来来。
这下棒槌了,我从小只当过六年电教委员,我哪会讲话啊,我被推进了会议室,然后茶也没喝就被拽了出去。几个人推推搡搡,一路上问寒问暖,我已经不好意思说我只是来接孩子的了,我怕被他们打出去,摔在外面的希望的田间并因此蒙尘。
全校黑压压一片人头在教学楼后的操场集合完毕,我上了领操台,那个校长冲上前去,抓起话筒,连拍带吹,这都是有声的,然后又一声,喂喂,全场一片寂静。
我说,那什么,坏了就算了。
校长说,不行不行,去,李老师给王书记拿个喇叭来。
我欲哭无泪,我拿起喇叭,胡按个键,耳边响起了悠扬的电子风的《甜蜜蜜》。
校长说,不是那个,不是那个,这么按。他一把抢过喇叭,按停音乐,说道,来同学们,王书记从市里到我们这考察,要给大家讲几句,我们热烈鼓掌以示欢迎!
我整个人都故障在台上了,我说,喂,同学们好。
下面开始鼓掌。
半分钟后我得以再次发言,我说,各位老师们辛苦了。
老师和学生们又一阵掌声。
我说,同学们,你们,是祖国的新一代,你们是祖国的,未来,是祖国最最美丽的,花朵。我希望你们每一个人都能好好,学习文化知识,争取走到外,外面的世界去,美好的明天等着,你们。
大家开始鼓掌,我瞥见赵校长身后闪出个女的,耳语两句赵校长脸色一下就变了,硬要形容的话,就是一脸屎样,他叫道,什么?王书记?
我明白过来,真货来了,校长抢过我手中的喇叭,说,你下去你下去。然后对着喇叭喊,同学们,我们这是演习一次,现在欢迎方阵到门口重新列阵迎接王书记!
下面一阵唏嘘声,我很抱歉让他们白鼓了那么久掌,手都得拍厚了,而且鼓掌不算什么,还听了一堆废话。
我从台上下来,跟着来到门口看热闹,门口驶进两辆桑塔纳,我看到我的车被刚才那两个男的扔了出去,为给骑车腾地方。
赵校长重复了一边刚才的寒暄,送一行人进了楼,然后问我,你干什么的?
我说,我就来接学生的,我也不知道几点,现在几点了,哦,我看到表了怎么才11点半!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啊,你们拉着我非说我是王书记,我是姓王啊我是....
我刚要继续说,校长扭头就走,留下一句,家长出去出去,我看你这样也不像当官的,骑个破车,穷酸。
我被轰了出去,勒令不得再擅自进入学校,大门也死死关上。
但是不久,里面却传来了话筒广播的讲话声,校长欢迎王书记讲话,然后掌声也随之而来。
王书记清了清嗓子,对着话筒说道,同学们,你们是祖国的年轻一代,祖国将希望与未来寄托于你们,你们是祖国美丽的花朵。我相信,你们都会努力学习文化知识,争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并为国家建设,献出自己的力量!
苍天俱我,风轻云淡。
我掏出手机,信号很好。有几条信息,我打了个哈欠,开始听音乐打发时间。过了一会,大门开了,两辆桑塔纳开了出来,向着镇上去了,我趁机想去管传达室借根笔,好在纸上写下孩子们的名字。
我刚要往里走,传达室的大爷就冲出来,骂道,别进来,别进来,神经病,有瘾啊。
我想这就是仗势欺人吧,因为我相信他刚刚并没有离开这个巴掌大不及狗窝的传达室,跑到操场上和校长老师同学一起鼓掌。
我心平气和,道,叔,我借根笔,写点字。
大爷毫不放弃这个欺压百姓的机会,说,借笔,美死你,出去等着去,看看你骑那破车,穷酸。
我从兜里掏出手机拔掉耳机线,口齿清晰地用标准普通话问了一边,您说什么?
大爷一看我的手机便开始心虚。我又说了一遍,叔,能借根笔不?
大爷说,诶,好,我给你拿去,我给你拿去。
两点四十,学生们熙熙攘攘从大门涌出来,相比之下,我这么大的一张纸,上面的大一号字就显得无力了。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我看学生都走得差不多了,站在一边不知所措的两个孩子那一定就是。
我也赶紧收起那张纸,实在丢人。
我上前问道,你们是不是垒垒和壮子。
他们俩看了看我,犹豫地点点头。
我说,走吧,我来接你们的。
其中一个说道,不行,老师说了不能和不认识的人走。
我说,雷雷哥去修空调了,让我来接你们的。
另一个说,那不行,你要是把雷雷哥绑架了呢。
这时候第一个说了,他不就是刚开始说话的那个吗?骗子。
另一个说,对,骗子。
我说,妈的,别闹,我带你们去公园玩。
一个说,我要吃快餐。
我说,成。
两个孩子就跟着推着车的我走了。
在分清谁是谁后,我问他俩,有没有什么有意思的事情,让哥高兴高兴。
壮子说,我今天被表扬了。
我说,为什么啊。
壮子说,因为我改错改了好多遍,老师夸我认真。
我说,那真好,错了要记得不要再错。
我心里想我也做过这事,一个词我抄了三面纸,我也想受表扬,可是,老师问我你抄这么多遍干什么?这件事情给我留下了病根,上初中以后改错总是不按时改。
我说,我们上学的时候也要测验啊,天天都得测基本上,考单词,如果要是分数不过的话老师就会给我的卷子上用红笔写一个F,你们知道F什么意思么。
垒垒说,我知道我知道,是F*ck。
这个标准的发音让我连人带车一个猛颤。
我说,胡说,谁告诉你的。
垒垒说,是雷雷哥。
我说,我猜就是,F*ck。
我以这个词为词根,创造过很多词,比如恭喜别人时候说的“Congratuf*ckinglations”,不过最得意的还是“Unf*ckinizitionablitily”,十分符合和谐社会的基本需求。这个在测试上落下的红色的F,当然不是F*ck,不过是也没关系,说明英语老师爱恨分明。
有一次我考了个F,去办公室自首,我说,老师,我又F了。
老师对我笑了笑,和蔼地说,今天的这个F,代表的是Farewell。
然后我从噩梦中惊醒。
垒垒问我,哥哥你从北京来么。
我说,是的,我从首都来。
垒垒说,北京的鸟巢好不好看。
我说,好看,就是有点乱。我去过里面,就是东西有点贵。
壮子问道,天安门大不大。
我说,特别大,能站好多好多人。他们每天都会去看升旗。
垒垒说,我也要看升旗。
我说,你太矮了,看不到的。
壮子说,我听说北京还有地铁。
我说,嗯,坐上地铁就不怕路上堵车了。
垒垒问我,地铁挤不挤?
我说,Fuck,你听谁说的。
壮子说,我特别想去北京看烟花,我要去看烟花。
我说,那你国庆或者春节来就可以,不过你们这里很好啊,小朋友都敢放二踢脚。
垒垒说,只有二踢脚。
我说,有已经不错了。
我就记得我上次回老家的时候,我的三舅姥爷们抬出4箱礼花,吓得我魂不守舍。这几位三舅姥爷一人点了一箱,之后三天我看那院子里的狗眼神都是呆滞的,第四天那狗出门被撞死了,据我所知,是辆运礼花的。
而我在北京目睹的最惨烈的焰火表演,莫过于那年的正月十五,虽说我确实在那附近,但是由于角度问题,我从自家阳台没法看到现场。只能感受到红光和烟雾。
之后几天我路过那里,确定了是什么楼着掉了。这楼在我的印象中十分深刻,并不是它被烧烤了,而是因为在我第一次见到这楼的时候,我对出租车司机说道,妈呀,你看这楼怎么倒了。
其实它还立着,但是设计师的创意让我觉得这楼确实倒了一不分,也可能就是因为这个不吉利的设计,它着了。
两个孩子一路小跑,我很怀疑他们是怎么在酒酿味中跑出直线的,幸运的是,这些孩子们并不能都像我和王书记说的那样,走出乡村,走出城镇,到大城市去,更不可能当领导——否则千杯不倒没人受得了。
我在渝台公园的门口买了一张成人票,两张儿童票,然后看了看手表,三点二十。两个孩子高高兴兴闯进去了,我在后面跟着。这真是一个悲催的公园,售票员还是我叫醒的。整个公园用破土墙围着,兴许是当时有个还算大的水坑,就圈起来了美名其曰——公共的园子。这里满地沙子。后面围墙前后的树估计还都是抗战时期的,巨大无比,遮住半个园子。树荫下,安稳地放着一个台子,台子上面有架飞机,也是那种抗战时期的飞机,不用想,那是个假的。我又看看旁边的大水坑,现在已经飘满了粘稠的绿色水生植物,上面爬着几个那种会站在水上的昆虫,我记得它们一度成为物理学家生物学家们的焦点,一大票人都在研究它们为什么会浮在水上,这些科学家们一定都是坚强的男人或者女人——天天面对这些恶心的昆虫而研究一项未必能造福人类的题目却毫不动摇,也许它们在水上漂的原理能让人一样在水上漂,滚你的,谁爱漂谁漂,我可不要在这些粘糊糊的水生植物上面龌龊地安然自若。这些个昆虫,在我眼前恶心地从水上漂过,划出的水波让浮藻上下波动着,栩栩如生,我断定水里没有鱼了。水坑的尽头,腻腻歪歪依偎着两条天鹅船,我小时候就觉得做这种天鹅游船的厂家一定很赚钱,全国各地都是这种船,但是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可以有很多不同的厂家做一样的船,这只能说明我小时候,有着极强的维权意识,知识产权。那两艘天鹅船,其实只能确定一条是天鹅头,另外一条头扎在水里,尾巴顶着另一条,作泰坦尼克状,但是很可惜的是这个水坑的深度不足以让它沉没,留下久久不能停息的漩涡。
孩子们欢呼雀跃,我跟着他们来到一个,唯一一个娱乐项目——打靶子,他们要玩这个。
老板伸出手掌,我说,多少钱。
老板说,十块十发。
我说,来五十块钱的。
老板接过我的五十块钱,赶紧跑到一旁扎气球,我说,孩子们,你们一人十五枪,然后让哥打两枪。
之后乒乒乓乓一阵枪响,两个孩子三十发只打中五个气球,依旧意犹未尽,我说,你们这么打是不行的。
我说,你们不要瞄。
老板一听就慌了,有话也说不出来。
我拿起枪乒乓打光剩下二十发,老板已是面朝先烈抗敌所开的战斗机而独自默默泪流满面了,我让孩子们如数挑选奖品。
临走的时候老板叫住我,艰难地来口说,别跟别人说,我还指着赚钱呢。
我说,我知道,这是要靠悟的。
老板说,是是是。
我说,你其实可以不开这个,换成踢球打易拉罐的,把两边的易拉罐装满铁砂,这个怎么踢都不倒嘛。
老板说,嗯,你说的在理。
我跟孩子们说,走,哥带你们吃快餐。
我把他们俩送了进去并嘱咐他们不要喝啤酒,而我独自买了套煎饼,站在门口吃。街上的行人数量开始变得正常,我很奇怪他们是不是都是昼伏夜出,虽然现在才是四点多钟。
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轰鸣,雷雷哥回来了。他停在我身前,我转身就扔掉了剩下半个煎饼。
我说,修完了?
雷雷哥说,是的,修了四五家,小孩呢?
我说,在里面吃呢。
雷雷哥说,你不吃?走我请你。
我说,不用了,吃饱了。
雷雷哥说,哦,这样,你晚上要不要去跟我见大哥?
我说,什么大哥。
雷雷哥说,一起修空调的,有时候修修人。
我说,那就是黑社会呗。
雷雷哥说,不是,我们很安分的,从来不打砸抢烧。
我说,嗯,你们又不是恐怖分子。
雷雷哥说,虽说我们也会搞点破坏。
我说,那两个负责点二踢脚的小孩是不是你们一伙的。
雷雷哥说,啥。
我说,你们活动经费怎么来。
雷雷哥说,哦,我们经常去酒吧喝酒,然后一些人喝着拖住老板,另外一些跑出去破坏空调,这样我们第二天就有了生意,然后拿着钱到另外一家喝酒。
我说,挺好,还可持续发展。
雷雷哥说,这是个技术活,不过好在大家基本都会修空调,我们现在破坏空调的技术可高了,每次都能搞成机械故障,如假包换,童叟无欺。
我说,行,反正我也没事,闲着闲着吧。明天去医院看看?
雷雷哥说,好,大人们都堆在那,去了也没什么意思。
我问道,大人们在干什么?
雷雷哥说,盼着老的快死。
我说,为什么?
雷雷哥说,死了就有遗产分了。
我说,嗯,我猜就是,不过他们一定要忍住,不要一时冲动拔管子。
雷雷哥说,我操,说什么也是亲生的,没这么狠。
我说,嗯,也是。
正说着,两个孩子抱着一大堆玩具从快餐店出来了,雷雷哥睁大眼睛道,怎么了这是你们打劫去了?
我说,差不多。
雷雷哥说,抢什么了!
我说,你别紧张,这都是合法所得,孩子们会告诉你的。我回去了,你什么时候完事了带我去见你们修空调的老大。
雷雷哥说,好。
晚上六七点钟雷雷哥把我叫了出来,我们去了河边,河边有很多人,我想这么多修空调的可真是一支庞大的队伍。
雷雷哥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北京来的...嗯...一个弟弟,枪法很好。
我说,嘛玩意?
雷雷哥说,垒垒说的。
那个看起来是老大的家伙说道,呦,我就欣赏有本事的人,改天我们带你去打枪。
我说,有什么枪。
老大说,仿真的,我们发射的是插了大头针的BB子弹。
我说,技术活。
老大说,有没有兴趣?
我说,这玩意,没有。我不想打枪,我想钓鱼。
老大盯着我说,你还是个男人么,我们这这么高的小孩都想到我这玩枪。他手一比划,我就想起了我的三舅姥爷。
我说,不不不,玩腻了。我想钓鱼。
大哥小小,说当然,不过晚上不要钓了,我们去喝酒。
我说,不会喝酒。
老大说,雷子,你丫怎么带个姑娘来。
我忙说,喝腻了。
老大说,高人。
我说,你们先去吧,我觉得我还能赶上新闻联播的重播。
老大说,嘛玩意?
我说,新闻联播。
老大说,你为啥看那个,多无聊。
我说,我是一个有思想觉悟的人。
老大说,好好好,来兄弟们,让小兄弟给你们讲两句,看你们一天到晚那痞子样。
这是今天第二次被要求发表演讲,我想了想,说,我是一个有思想觉悟的人,政治觉悟,革命热情,我积极奉献。一个班级,如果不出意料的话,总会有平均分,如果有了平均分,不出意料的话,总有人在平均分一下,有人在平均分以上。如果我不在平均分以下,就得有别人在平均分一下,我为什么不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呢?这叫奉献,无私的奉献。一个连的战士冲上去了,是要有人活着的。为什么,因为他要见证,他见证了,其他人才死的明白,死的光荣,死的有意义,用自己换来了别人的光荣,多不容易,啊?
老大说,好好好,说的好,要有奉献精神,你们不要一天到晚喝酒,记得多修几个空调,你瞧你们,老大不小,不能成为社会的累赘。
其他人都一个劲点头,说,是是是,努力努力。
老大说,走,喝酒去,今少喝几瓶,明多接几个活。
其他人一阵附和,说,走走走。然后消失在河边。
我抓过来雷雷哥,问,你们这老大谁选的。
雷雷哥说,当初谁业务最专业,谁当的老大。
我说,厉害。
晚上了,这一天过得无比充实,这时候门口传来敲门声,我想,这下好了,这还要让夜晚变得充实是不?
我问,谁啊?
门口传来声音问道,请问您需不需要服务?
我大声喊道,不行啊,今天不方便,大姨妈来了。
我估计外面的姑娘正在外焦里嫩,没想到传来噔噔噔的脚步声,估计得有十来个人,姑娘大叫一声,声音之尖,直刺脑仁。
也许是扫黄的,我很庆幸没有开门。可是转念一想,这地方连办公点都没有扫哪被窝的黄呢?
外面有人说,按住了按住了,然后有人拍门。
快开门!外面的声音道。
我说,我刚才没开门,我是良民大大的。
门口的喊道,别他妈废话,开门!
然后咣的一脚,整个房间都有从建筑的角落飞出去的倾向。
紧接着一声凄凉的惨叫,我想他妈妈会心疼的。
惨叫过后,有人骂道,傻x,我这有钥匙,用钥匙。
我心想这下完了,肯定是一帮土匪,制服,并不知有否强奸了楼下的招待员姐姐,然后得到了入住记录和我的门钥匙。
门开了,一票人冲了进来,喊道,警察警察,交出你的东西!
我说,东西在书包里。
这些嘴里说着自己是警察,身上却穿着保安制服的流氓们让我哭笑不得。有一个开始翻包,有一个拉上了窗帘,有一个关上还在播新闻台节目的电视,嘴里还骂着,妈的,又透水了。
我被团团围住,翻包的说,老大!你看这是什么!
我一看他手里的东西,急了,我说,那是书,给我放回去!
带头的挤进来,居然有一身警服,他说,什么书?黄书?!给我拿下。
我说,什么黄书,是解剖书,解剖!
拿着书的翻开一看,又是一声凄厉的叫声,书掉在地上。
旁边一个骂道,妈的,你能不能行,胆小鬼,然后捡起来翻开一开,又是一声惊叫,然后径直跑出房门。
穿警服的说,你这是私藏暴力书籍,我们要给你扣押,你一周以内去找我们赎回来。
我说,那书不值钱,你们拿走吧。
穿警服的呵呵一笑,说道,你这是欲擒故纵,越说不值钱的越是值钱,你别以为你能骗得了我。
我心想完了,现在打家劫舍的都这么有水平。
我不言语,那人又说,交出钱来,作为你招妓的罚款。
掏出两百,递给他。
他说,再给两百。
我又添了两百。
我说,你们这哪是警察,制服都没法统一。
穿警服的说,你记着,一周以内来赎,我们要一千五,记住了!
我说,地址。
穿警服的问旁边的,我们地址?
旁边的说,太长了,我给他写。
我说,快写。
有一个说,少废话,事还挺多。我被棍子猛击脑后,只觉疼,然后倒在了床上不省人事。
我觉得我可能已经死了,我到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不过其实并不是未知的,因为我就在我自己家,我听到外面有极其狂野的叫声,便跑到窗前一看,哦,妈妈,底下全是怪兽,有大有小,小的有3层楼高,大的7,8层楼,四处游走,边走边叫,突然奥特曼大军出现了,奥特曼也是有大有小,小的有3层楼高,大的7,8层楼,我就下楼去,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下楼去,但是我觉得他们这么打,我在楼上也是不安全的,于是我就骑上我的自行车,使劲骑,一边骑一边招呼街上的人,街上的人都是我认识的人,我的亲戚们同学们老师们,全都站在马路上仰天观看奥特曼大战怪兽,还不时指指点点,还有人做着点评,说,好!打得好!
我招呼他们说,别看了,快跑吧。
没人理我。
我招呼他们说,别看了,快跑吧。
这时候从旁边闪出来一个小怪兽,当然,相比我的朋友们,它还是比较大的。怪兽向他们冲来,但是他们雷打不动,还面带喜色。
我说,别看了,跑吧,怪兽来了!
我刚说完怪兽就向我的亲友团踏了过去,顿时我熟悉的人在我眼前飞过,然后解剖书中的内容像电影一样在我眼前放映着。
我觉得有一个手,飞在我的面前,这个手是剖开的,上面的肌腱依稀可见。我的脸很痒。
我醒了过来,发现真的有一只手在我脸前,我不知哪里来的勇气,一把抓住。
那只手,原来不光是只手,还是个人手,人手的主人的嘴张开并大叫道,妈呀!诈尸啦!救命啊!
我忍着头疼,说,别跑,别怕,我没死。
她还叫,我听出是招待员姐姐。我说,你可别叫了,我脑袋疼。我一摸后脑勺,感觉不对。再一看床上,有点血迹。
我说,昨天有人打劫我,你看见没。
招待员说,哪有人打劫,他们说是警察。
我说,有警察穿保安制服么。
招待员说,伪军也不穿日军的军服啊。
我说,你胡说,这能比么,我东西被抢了。
招待员说,哎呀呀,那怎么办,你放开我手。
我赶紧放开,说,对不起对不起,你先别报警,我这几天有很多事情要做,不能耽误。这事先这样,你没事吧。
招待员说,我倒没事,我那时比较配合。
我说,那就行,你要不是不配合估计就不是我这一棍子的问题了,哦,不,也是一棍子的问题,可能多几棍子。
招待员说,你说什么?
我说,没什么,我先去医院看看,哎呦我的脑袋。
桌子上面留了张纸条,歪七扭八地写着“xx镇xx街xx号”
我说着什么世道,流氓都有办公点了。我私下翻找,手机,钱包,竟然都在。
直觉告诉我,他们作案很有水准,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我打电话给雷雷哥,跟他说明情况,让他带我去医院。
不一会,雷雷哥骑着摩托来了,问道,没事吧,上车。
我说,损失了四百块钱和一本书,书他们让我用钱赎。
我骑上车,雷雷哥一脚踩到底,幸亏我早有准备,要不然已经开了的后脑勺还得再开一次,开得更大些。
我说,我过几天去找他们,你的修空调的兄弟们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去。
雷雷哥说,可以,他们抢你什么书了?
我说,解剖书。
雷雷哥问,你学医啊?
我说,不是的,我色盲,学不了医。我带着这个要还人的。
雷雷哥说,还人?还给谁啊。
我说,我也不认识,好像住在这附近吧,我得打听打听。
雷雷哥说,哦。然后不再做声,我想了想以前,我是当过大夫的。那是我还在为学分跑破脚皮的时候。
当时我们有一个社区实践的任务,每个人高中要满八十小时。我选择了去医院发报告,X光的报告。
穿上白大褂,戴上口罩以后觉得自己很帅,对着镜子照了一张,后来被所有的人说,猥琐,像岛国片的猥琐的变态医生。
我的主要目的就是核对X光片子和报告是否是一个人的,然后把整理好的片子发给各个病人及其家属。整个过程索然无味,在那几天我休息时间只看英语,学了不少好词。
有一天,有个老太太,拿着就诊卡到我身后的窗口划价,窗口的姐姐问她道,你这个卡是不是这个病人的。
老太太说,当然是,谁不生病办就诊卡。
姐姐说,不是,你这个卡不是单子上的卡,你拿错了?
老太太说,不可能啊。
姐姐说,怎么,您看您这卡的记录是xxx的,单子上写的是yyy。
老太太拉过来老伴说,你拿错了?
老大爷说,嗯?我不知道啊,出来得急。
老太太说,那你就登在这卡上没事。
姐姐说,怎么没事,这个记录一混以后诊断都有影响的。
老太太说,能有什么影响,你登。
姐姐说,不行,你应该到门口的服务处重新办一张xxx的卡。
老太太说,不行,太麻烦了。你们这个医院跟迷宫一样,我好不容易找到这的。
姐姐说,我得对病人负责。
老太太说,你就登吧,哎呦,怎么会那错呢,我明明在那个xxx的卡上画了个圈。
我说,哈,我也经常犯这种错,有的时候应该用to do,结果写的时候想,应该是doing还是to do啊,不是to do吧,于是就错了。
老太太说,什么?吐肚?
我说,没什么,您快去办卡吧。
老太太说,孩他爷,你快去。
姐姐说,算了,我给你登吧。
这时候旁边另一个老太太朝我冲来,问我,你看我们这个孩子要不要做X光啊,会不会对身体有影响啊。
我说,影响是肯定的。
老太太说,这孩子才三岁,性早熟,什么叫性早熟?
我说,女孩?来月经了?
老太太说,啊?
我说,那还是测测骨龄吧,你看单子上写着呢。
老太太当时就不行了,哭道,我的孙女啊,你可怎么是好啊。
我说,您别这样,这事在这里很正常。
老太太正悲痛欲绝着,后面插过来一个男的,拿着报告结果问我,大夫,这个肺部纹理粗多是什么意思?
我说,嗯?粗多?粗多不懂?纹理懂吧,粗多就是又粗又多。
男的说,啊,会不会没得救了?是不是晚期了?
我翻了翻报告,一水的肺部纹理粗多,我告诉他,没事,这个,不是癌症,不死人的,该跑跑该跳跳。
男的说,那不行啊大夫,这粗多怎么治啊。
我说,没事,来这看病的没查出问题的都是肺部纹理粗多。那边那小孩,别乱动片子。
小孩听完哇一声就哭了,我说,小孩家长呢?过来看着点孩子!
孩子家长跑过来说,唉唉,别乱跑,别哭,别乱动,脏,你看叔叔都生气了。
我一听“叔叔”两个字我就生气了。
紧接着,后面又闪出一个乡下妇女,这些人一个个都跟会忍法一样,突然就从某处出现,跟土地爷一样。她手里拿着个X光片,递给我说,大夫,您给我们看看这片子,这孩子,这肚子里是什么啊,那个医院的大夫说不清楚让我们去大医院看。
我心想我又不是专家会诊,我拿起片子,是别的医院照的,只见X光下清楚显示着一个小孩的躯体上有一串小球,排列整齐,我思考了片刻,把片子递回去,说道,下次不要去那种破医院照片子,你这孩子衣服没脱干净,那球是扣子。
乡下女人当场就呆在那了,握着我的手说,大夫,您可太神了,真不愧是城里的大夫啊,那帮大夫看了两天都没看出这是什么来,居然是扣子啊!
我抓起一张刚出来的报告,照着上面的名字念道,常麦银,常麦银在不在?
但是可以确定,麦子常常是金黄的,不是银的,虽说银色可能会更好看。如果要是满地的麦子都变成了银灰色,那应该用枪林剑雨来形容了。
雷雷哥说,诶,这在前几年发生过一起车祸,我去看了,特别惨,前座的两个人都撞没了。
我说,唉。
生命如此脆弱。我自从那次社会实践之后对行医彻底失望,并不是因为我色盲,而是因为当医生也是为了赚钱,而道德高尚的人越来越少了。
我们骑过了火车站,然后到了县城,最后直奔医院。
排队挂号并不困难,人很少,我不久看上了大夫,大夫问我,怎么了。
我说,头磕了。
大夫说,怎么磕的,转过来我看看。
我说,骑摩托车坐后座没扶住摔下来了。
大夫说,哦,还行,没什么事,上点药就好。
我说,可以不剪头发吗。
大夫说,行。
我长舒一口气。
经过了一个痛苦的过程,我的药终于上好,大夫给我开了一大堆药,幸亏我在交单子之前看了一眼,上面竟然还写着阿司匹林。
我回去问大夫,我说,阿司匹林是什么。
大夫说,阿司匹林就是阿司匹林。
我说,这个干什么的。
大夫说,止疼啊。
我说,那这个银翘vc是干什么的。
大夫说,吃完了好睡觉。
我说,那为什么不开安定呢。
大夫说,哎呀,这是经验嘛,我看你这造型挺文艺的,我怕你想不开嘛。
我说,谢谢大夫,谢谢大夫。
我找到了急救病房,雷雷哥正在外面,并招呼我过去,屋里乌央乌央挤满了人,我一看腿就软了,我小声跟雷雷哥说,哥,别说我是北京来的代表。我怕,这么多人,我不想挨个认。
雷雷哥愣了一下,说,认什么?
我说,认亲戚关系。
雷雷哥说,懂。
我偷偷从人群中望着,里面有一位半裸的大爷身上全是管子,我想那一定是我的大姥爷,我心中泛起一阵悲痛,我想那些管子如果去了可能人西去的时候会更轻松一些。这些人都特别安静地围在大姥爷周围,每一个人说话——动都不动。可以清楚地听到屋里传来的滴,滴,滴的机器的响声,这让我知道病人还是有心跳的。
我说,雷雷哥,他们怎么一动不动。
雷雷哥说,也许是蓄势待发准备第一个哭。
正说着,屋里传来滴——的连音。两秒钟后屋中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哭声,我说,呦喂,声控。
这时候护士冲了进去,说,别别,你们干什么!这是整点报时!
所有人都一下怔住,看着护士,果然,那机器依旧滴,滴,滴的响着。
护士说,你们这么一惊一乍老人哪受得了。话音刚落,机器传来滴——的连音。
整个屋子里的活人全哭了,连反应的两秒都直接省去,护士哭的尤为惨烈,我想,这是演习的必要性。
就这样,我的大姥爷,于当日9点零27秒乘鹤归去。
这一天上午并没有其他实质的内容,除了惦记我的解剖书以外,我剩余的时间都在看他们哭,哭的格外喜庆,女人脸上的妆全都卸得淅沥哗啦的,各种颜色拧巴在脸上,眼泪带着妆顺着脸颊淌着,我想起一首世界名曲,叫蓝色多瑙河。
下午的时候所有没去医院的人都去了医院,去了医院的买了两三卷手纸又回了医院。只有我和雷雷哥独自回来,他接收到最会修空调的老大的有关积极工作不做社会累赘的上级指示精神,昨晚一票人一口气捣毁了7.8台,包括酒吧,网吧,旅馆,小卖部的各个品牌的空调机,今天还要忙着赶去进步与努力。我借了孩子们的鱼竿,在河边蹲了一下午,被蚊子咬了7,8个包,之后总算钓上一条小鱼,手掌那么长。
我心想鱼儿你不容易,小小身体这么顽强,于是把它从鱼钩上解下来,扔进了河里。
可是它又浮了上来,我喜出望外,想看看是不是龙王变的鱼呢。我正等它开口说话表示感激,它却一张嘴,白肚子翻了过来。
我说,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逃避你的命运,黄泉路上有我大姥爷钓你。
正在为翻了肚而随着水流缓缓而下的小鱼送别,雷雷哥跑了过了,气喘吁吁。
雷雷哥说,不好了不好了廷之,不好了。
我说,怎么了,谁又出事了?
雷雷哥说,没,谁都没事,他们把你想起来了,叫你过去呢。
我大惊失色,道,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我跟着雷雷哥到了大姥爷家,一圈人正围着客厅的茶几,表情严肃,我进去之后,气氛没有丝毫缓解,我真想逃离这个地方。
所有人都不说话,鸦雀无声,我刚想开口自我介绍,我字才发了个唔的音,那边一个刚刚哭的蓝色多瑙河的女人发话了。
女人说,我觉得吧,我们应该尊重老太太的意见。
对面一个男的说,老太太都说不了话了,哪来的意见。
另一个男的说,明天出殡我钱我出。
说完他就被旁边的,估计是他老婆的女人拧了一把后背,强忍着没喊出身来,憋得满脸青紫色,已然向着多瑙河的方向迈进了。
另外一个女的说,凭什么你出?老爷子是大家的应该一起出。
刚才那个男的说,你要出你自己办一场,自己摆个席,谁管你。
旁边又一个男的说,二哥说的好,我们5家自己摆自己的。
这个意见一出,大家开始议论纷纷,有的男人谈到热烈的话题,或者需要沉思,就想抽烟,三个男人都不约而同地夹起烟卷,有两个女人叫道,别抽烟,还有孩子呢。
这时候壮子垒垒一票小孩都被赶了出去。
现在的主要矛盾是,五家都想多出钱,这样能赢来来老太太的欢心,于是开始争吵谁花钱多合适,并且连带这些个争吵,他们还要抖落出自己的功绩,比如有的说自己每个周末都不上班去给老爷子端屎端尿,有的说前一阵子的护工是他给请的,有的说自己给老爷子买了治疗仪,有的说自己花钱给老爷子买了空调,有的说住院费是他付的,这时候其他四家就群起而骂之,骂他这个臭不要脸,自己私做决定。总之听了这些个丰功伟绩之后,我感受到我的大姥爷一定在西去前受到了非人的待遇——简直是神级,然后干脆整个人都承受不了这种儿女孝顺,直接崩溃后卧床不起。
我得到的另外一个启示是:房产证的力量真伟大。
我得到的最后一个启示是:只生一个好。
最后的结果是,大家一并出殡,钱平均出,但是酒席是要摆的,摆一天,五家家家都摆,就在马路上。
那天我蹦颠蹦颠就回了宾馆,热切期盼着明天各位亲戚用真情实意筹办的五桌送行宴。那真是令人欢乐的事情。
第二天终于光荣地到来了,我一大早因外面噼啪的鞭炮而醒,只觉得脑袋还有点疼。但是不管有多疼,煎饼果子的味道吸引着我,我找到雷雷哥,他们已经披挂完备,整装待发。雷雷哥说,这次办的有点仓促,没有你的衣服。
我说,没事,我们校服就是白的,天天穿,这回不穿这孝服也没什么损失,再说了,我辈分不够。
雷雷哥说,是的,你在旁边的队伍看着吧,待会的席,谁都能吃,你一定要记得抢,对了,我看那桌的应该比较好。他用手指了指其中一桌。
我说,好的好的,多谢,别哭累了待会还要使劲吃呢。
我看到,在旅馆门前的这个十字路口周围,摆着分明的五个阵营,中间搭了一个舞台,摆了几个破旧的音响,我不知道待会会有什么样的艺术家为我的全天候的饭局助兴,但是我希望的是,别再让我上去讲话了。
过了一会,披麻戴孝的一行人来了,这是支庞大的队伍,中年人扶着老年人老年人领着小孩们,哭的不成样子,雷雷哥一看,也哭了,嘴里喊着大姥爷呦,然后冲进队伍里去。
这时候敲锣的开始敲锣打鼓的开始打鼓,街坊四邻一听,好嘛,这是死了人了,大家都喜出望外,纷纷冲出家门,围住整个办宴的空地,我第一次发现这个镇子居然还有这么多的居民,或者说,食客比较准确。
还有几个从旅馆冲了出来,有人告诉他们这饭谁都可以吃,于是都兴高采烈,纷纷议论道这次没有白来,之后几个女的带着惺忪的睡眼踩着高跟鞋嘎悠嘎悠地扭出来,我想她们夜以继“日”地工作一定继续能量的不补给。
有个人喊,让一让让一让嘞!于是朝西的方向,围观群众自觉地让出了一个通道,送殡的队伍就从这个通道出去了,待所有穿白衣服的都出去了,人们又死死地围住这个圆圈。
有人拉住一个穿白衣服的,问道你家死人了你怎么不跟着去啊。
那人骂道,神经病,我是厨子。
大家都死死盯着厨子们的一举一动,并且推测着今天可能有什么美膳。有人说,你看嘿!燕窝,噻!还有猴脑!
过了一会端上来半盆粉丝,一锅豆腐脑,五家的厨子们都坐在一块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吃,这时候大家都颇为失望,原来只是内部早饭。
大家没有一个回去吃早饭,就这样从六点半到十点,大家死死看了三个半小时,我只觉得今天酒酿的味道特别淡,兴许是因为酒厂都歇工了。
过了一会有个胖子满头大汗跑了过来,说你们这干什么呢?老李你怎么不去上班啊,小赵?
这时候他看到了人群中央的状况,忙说道,我去叫兄弟们!
然后酒厂的味道彻底消失了——已然被人味所掩盖。
围观群众还在不断增加,估计相邻的几个镇子都来人了,我很庆幸这五家分别办了酒席,要不然光一家办我肯定什么都还没吃就被拍倒在地上,饥饿的人群从我尚未康复的脑袋上踏过去,而我连一根骨头都分不上。
有人喊道:来了来了!回来了!
整个围观队伍开始骚动,有些站在外面的人已经按耐不住开始向里挤,里面的拼死不敢,进行着殊死搏斗,大喊着,挤什么挤什么?谁让你来的晚!
出殡的队伍陷入了困境,他们也挤不进来了,因为没人愿意让道,一旦让道他们就会处于一个圆外的位置,这就代表着他们不能更快地冲到圆内大快朵颐,这些人的数学功底都非常好,我想,一定是镇上多次死人办席造成的。
我的亲戚们很为难,开始循循善诱,可是没事理他们,大家都保持着圆的轮廓,丝毫不肯让步。这时候有人喊道,能不能开始啊,菜都快得了!
可是,出殡的还没进来,长子还没有讲话,大家就不能开吃只能闻味。我听见有人说道,让我们进去,我们没说开始大家谁都吃不上,待会大家都有份,管饱。于是有些人就觉得,自己脱离圆圈并不会将自己置于一个不利的位置,圆圈开始逐渐破裂,送殡的队伍开了进来。
不知怎的,我想,如果这一切要是再楼上的宾馆往下看,我一定会想到精子与卵子结合成受精卵的那一瞬间。
长子也就是大哥上到台上,开始抽泣,我相信那是因为闻着饭菜香而自己还饿着肚子而引起的多愁善感。
他说,乡亲们,在昨天上午九点钟,我的父亲去世了。我的心情万分悲痛,今天,我邀请大家来到这里,你们都是我父亲的同乡,都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请大家在这里吃饭,希望大家能够真心地为我的父亲祝福。祝愿他老人家一路平安。
下面一阵鼓掌,但是有些饿的不行的边哭边闯进来,哭道,老李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
有人喊道,老爷子姓张!
大哥说道,大家不要急,下面我请我来自北京的,嗯,北京的一个亲戚来说几句。他远道而来为老人送行,我十分感激。
我心思,我靠。
我在万众瞩目下走上台来,四面八方都像我头来饥狼饿虎般的眼神,我突然想到了莎士比亚的戏剧,亨利五世站在众军士面前高呼道,Then imitate the action of the tiger!
我拿起话筒,有些激动,我看着父老乡亲们,眼泪唰一下就流了下来。
我说,乡亲们,同志们,别看我了,快吃吧。
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整个圆圈就此瓦解,大家都冲到最近的一桌抢着座位,能拿起来吃的,羊肉串,馒头,包子,抓起来就是一大把,放嘴里嚼,有的左手一个窝头,右手拿着馒头往鱼汤里一沾,不管有没有沾上刺直接就往嘴里塞。有人高喊着,别抢别抢,大家都有!有人喊着,我要羊肉串!这边给点火烧!
突然有人大叫一声,不知是三弟还是二姐的桌的炉子翻了着了起来,该桌人群情绪开始失控,有人喊着,等什么呢,又不缺这一桌!然后该桌的乡亲们都冲到了其他几桌。
我手中的话筒被一个女的接了过去,她示意我下去,她准备唱歌。
劣质的音响里传来巨大的响声,女的唱到,真是乐死人啊,真是乐死人。
真是乐死人了。
饮食文化的力量不可阻挡,群众们对着火并无太大反响,人们都努力在横吃海塞的第一线,无暇理会那起初微弱的火苗。不过,正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在两个厨子的救火啊的喊声之下,这桌的桌布燃起熊熊大火。
羊肉串和红烧大虾以及清蒸鱼化为一堆焦炭。
我看到二姐冲了上来,抢过那个正唱着“该出手时就出手”的女的手中的话筒,喊道,乡亲们救火啊!
另外四桌“秩序井然”,依旧该喝喝,该吃吃,毫不动摇。
好在厨子们及时搬走了煤气罐,要不然还会发生一起爆炸,炸伤数人,当场炸死数人,抢救无效数人,悲痛欲绝想不开自尽数人,过几天再出殡数次,然后再在一起办宴,掀掉两桌,继而为下一次几天之后的送葬提供条件,是为可持续发展。
二姐就看着自己的一桌饭菜欲火也无法重生了,厨子们只好拿着材料跑到别的桌进行操作,食物是绝对不能浪费的。
这时候女的正唱呢,你就像那,一把火!
二姐说,都是你,你唱个带水的!
然后女的开始唱了,给我一杯忘情水,让我一夜不流泪。
二姐当时就流泪了。
这次的聚餐可谓是泪与血的交融,泪是大哥的泪,二姐的泪,我的泪,送殡的诸位的泪,等待过长而饿来的泪流满面,而血却是鸡血,鸭血,鱼血,还有一个切菜剁了手指的厨子的血。
我随着乡亲们整整吃了一天。有两个被轻微烧伤,有一个因为拥挤而脱臼,四个擦伤,都在酒足饭饱之后送到了卫生所——倒不是这几位伤员吃得太忘我,而是卫生所空无一人。不少人家丢了东西,而小偷今天也算是赚了,不仅收获颇丰还免费得到了补给。
夕阳西下,我想我此次旅行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一半,下面我要做的就是找到我要找的人,把书还给他,他们。
但是毕竟还是要先把书找到,我傍晚的时候找到他们,他们正在河边溜食,并且计划着晚上是否继续努力工作。我跟雷雷哥说明情况,老大得知我被打劫过以后十分重视,骂道,这群王八羔子,要不要命了,敢到老子底盘撒野!
大哥不仅答应要帮我抢回书来,还扬言要弄坏那镇的所有空调机。
我说,你们明天去的主要目的,是帮我撑气势,一定不要带家伙,一定不要跟他们打架,站在那里就可以了。我会联系好警察,到时候你们就说你们只是修空调的,而那帮人自然一网打获,一个也跑不了。
老大说,那为什么你不直接带着警察去端了他们老窝?
雷雷哥说,我查了一下,是个网吧,人那么多,谁知道抓哪个。
我说,反正你们也是要顺便去修空调的。
老大说,你说的有道理。
我说,一定记得不要带家伙,修空调的工具可以带,兄弟几个都忍住点,打起来就棒槌了。
大哥说,好说好说。
至于为什么要找回那本解剖书,不只是因为它价格不菲,也不是因为它的内容权威,它并不是我母亲的书,是我一个在这边的亲戚的。她是我姥姥的姐姐的一个女儿,考了北京的大学,和我妈一样都是学医的,不知道是不是一届的,反正就是认识。有一次回家探亲,被上游镇的一个开纺织厂的看上了,姓姬,但是就因为这厂是他开的,渝台的亲戚们就特别反对,其实也不是别的事情,就是因为厂把河给糟尽了。外加上这姓也不好,于是就开始了来自整个家族的阻碍。但是青春的年华就是这样像激情燃烧着的岁月,家里越是反对,人家越是喜欢,最后终于不顾围追堵截私奔到了北京。这一跑不要紧,渝台的空地上又摆了桌宴,人是给气死的。从那之后,两边都断了联系。母亲当时接济了一下。
姓姬的托朋友从日本寄过来一本解剖书,送给女的,说,我觉得你有用。
但是终究还是没有用,临走前这本书忘了装进箱子,发现时,人已经出北京了。从那之后大家就都没有了联系。
我想,东西毕竟不是我的,应该还给人家。
第二天我们在下午的时候去了xx镇,找到那个网吧,我们一行20来个人,好在街还够宽,相比渝台,要宽很多,这里足够几十人打一架,并且两边还有卖菜的摊子,可以边打边掀,像电视剧一样,增加动感与气势,更可以在被捕后增加关押天数,不亦乐乎。
我走进网吧,道,还我书来。
没人理我。
我说,冒充公安干警的孙子们呢!
有几个人放下耳机,转身盯着我看。
我说,想要钱出来说话。
于是我就出来了,过了差不多一盘CS的时间,那群人才从网吧里出来,有的说着,妈的,又被你爆头了。有的说着,这还没到点呢会不会重新算我们的钱。
我认出那个当天穿着警服而与众不同的家伙,此人气焰十分嚣张,估计是刚才连赢十把造成的。我特想告诉他,哥们,现在真人CS比较流行。
我说,我的书呢。
他说,拿钱来。
我说,坑爹呢,先拿书。
他说,坑我爹的孙子,先拿钱。
我说,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没有职业道德。
他说,盗个屁,回去拿家伙去,削这个不知死活的。
过一会有人拿着棍子就来了,这时候行人开始紧张,纷纷躲开,并且在远远的地方自发拉起人墙,围住现场。
我指了指后面,说,你看见没,都是我的弟兄,你们数数自己多少人。
他有点怂,但是仍然嘴硬,说,我怎么知道你们带钱了。
我指了指雷雷哥手里提着的工具箱,说,在里面。
他说,放屁,一千五用包装吗?
我说,我乐意,你快把书拿来。
他说,给我打!
旁边的说,老大,打不了啊,谁知道他们箱子里有什么啊。
他说,你看你们那怂样。你们给我打,麻溜的!
他们对视一番,终于冲了上来,雷雷哥打开箱子,我从里面拿起一把仿真枪,啪一枪,一颗扎着打头针的BB子弹打中一个人的脸,那人嗷的一声惨叫,旁边的都吓坏了,说,打枪了!打枪了!救命啊!
外面的围观人群一听打枪了,都慌了,有几个女的发出了同样尖锐的号陶。整个围观队伍都散了,大家四下奔逃,同时破坏掉沿路的设施,并且抢走可以抢走的物件,警察哗啦啦都冲了进来,把这些人吓一跳,他们看见我手里拿着仿真枪,都十分紧张,说,不许动,你被包围了,你被包围了,放下武器,不要做无谓的抵抗,放下武器!
然后我就放下了武器。
冲上来十来个警察叔叔,我被团团包围并完全控制住,手被铐上,他们准备把我拉走,我想我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的和敬仰的警察叔叔们接触,心中泛起满足的快乐。我说,同志,是我报的警,是我。
警察说,少废话,上车。
于是,我被押上了警车。
但其实,事情不是这样的。
没有一个小流氓有胆冲过来,两边又僵持了五六分钟,直到对方全部被警察制服。
警察喊着,按住了!别跑!
旁边有一个警察喊,那有个拿枪的!
有人喊道,缴枪不杀!缴枪不杀!
群众一震骚动,警察也都非常紧张,回头一看那个拿枪的已经跪在地上,被缴械了,边抖边说,警察同志,我冤啊,我是……
这时候有人踹他一脚,说,别废话,老实呆着!
有个警察向长官汇报道,抓获到一个拿仿真枪的,缴获大量BB子弹。
带枪的大喊,冤枉啊,警察同志,我是渝台公园的,我是摆摊打靶的!
有警察问,那你拿着枪在马路上走什么!
那人说,我换项目了,改踢球了。
刚刚接受汇报的那个警官说,放了放了。以后别看这热闹!
然后他向群众喊着,都散了都散了,别看热闹别看热闹!
目光一转,依旧原地呆立的空调修理人员大军显得不知所措,何去何从呢?
警官说,你们怎么回事?
老大说,我们修空调的,来看看网吧有没有要修的空调。
警官说,带走带走。
老大当时就泪如泉涌,说,警察同志,我们没犯事啊,真的没犯事!
警官说,谁说你们犯事了,我们空调坏了,兄弟们都热坏了。
雷雷哥突然想起来,说道,哦,我忘了。
我估计是他忘记了自己当晚还顺手捣毁了警察局的空调。
我去做了笔录,雷雷哥他们修好了警局的空调赚了当晚的酒钱。我临走前,有个警察告诉我,这个姓姬的,年级不大,都惯犯了,这次居然冒充民警。
我说,姓什么?
我赶紧找到这个害惨我的黑帮老大,我问他,你妈叫什么?
他很没好气的回答,王君丽。
我说,她人现在在哪?
他答道,早死了。
我说,怎么回事?
他说,车祸,在十望屯,我爸也死了。
我沉默一阵,说道,这本解剖,是你爸妈的东西,我不管你信不信,你还要不要。
他说,不要,没用。
我说,留个念像都不?
他说,不要,这是大凶之物,看着难受。
我终究还是要把这本书带回北京,它太沉了,我的包很重。
我想这应该是我最后一次来渝台,雷雷哥他们夏天的时候有空调修有酒喝。壮子和垒垒,他们的公园新增了踢球的项目——我并没有教他们怎么踢可以让所有易拉罐都倒。至于大哥二姐什么的,还要为一块地皮争上两年三年。
我走的那天,镇子还是酒酿味甚浓,我发现我竟然已经习惯了。
绿皮火车八点半离开了长条型的站台,远处还是高压线塔,火车穿过那黑色的东西,我看见有人从上走下来。
火车一震,我的瞌睡结束了。
渝台的朋友们,祝好梦。
[ 本帖最后由 帝国银之风¤ 于 2010-12-25 22:20 编辑 ] 支持kk投稿,领到钱了 我特意坐个和谐号去北京分赃 我发现一个问题 酒馆里突然间 如雨后春笋般地冒出了好多好多自创小说………………{35} 晴仔……好久不见。
这是类似于日记改编式的文体,我现在是老K的忠实观众,好搞笑的冷幽默。K哥的生活很充实,嗯,是非常充实。 原帖由 _YF_羽枫 于 2010-12-3 13:12 发表 https://www.hawkaoe.net/bbs/images/common/back.gif
晴仔……好久不见。
这是类似于日记改编式的文体,我现在是老K的忠实观众,好搞笑的冷幽默。K哥的生活很充实,嗯,是非常充实。
怎么老抓着日记这事不放……哪里类似日记了……唉呦郁闷 并不是我的生活充实,相反,我正是因为生活不充实,才去写这些东西。这篇是不是真的,就看大家的理解了。总之,我写的是小说,不是什么日记体 我觉得好像日记啊。
我尽力当小说看。我的生活不充实。哎。 日本解剖书。
日本的一部H动画的确很恶心。就是说解剖的。 你妹,你写的日记从幼儿园蹦到文艺青年啊?…… 拜读{9} {9} {9} {9} {9} 表示再一次没沙发很不爽
以上 文艺青年~Orz
我继续看。琢磨琢磨。 谢谢大家捧场 更新了 丹麦公主广东访问……
我希望是英国皇室或是贵族的女儿来访问,最好是偷偷的来。 访问这是真事,你这yy什么呢 更新了 KK的写作速度堪比金庸........... 好了更新了一点。 KK你真的可以去小说网站上发作品了,那上面要求的更新速度让我望而生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