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从自己和世界探寻出什么——评《圣徒》（已完成）

舞墨飞

【壹·剧情分析部分】（部分剧透，还没玩的同学可直接看第二部分）

在新兴战役不断涌现的今天，《圣徒》已足以称得上“老战役”了，也不知还有多少人会提起它。在我心中，它是永恒的经典。今次重玩，许多地方几乎等于第一次玩，有记忆也只是模糊的残像。但当初玩到也戈最终结局时内心撕扯的触动却一直鲜活着，这也是我喜欢它最大的理由。

《圣徒》的故事说来也简单，一个叫做也戈的男人，曾经是一名教士，如今是联合绿衣军对付国王黄衣军的巴斯特的领主，他拥有卓越的指挥才能和强大的精神力量，他的将领（或者说是仆人）和士兵完完全全地忠诚于他，他战无不胜，在他的领导下，国王的黄衣军几乎覆灭。可是一座小城镇改变了他的想法，整个地。

这是一座在混乱的内战中仍然保持祥和宁静的小城镇。然而，在部将的建议和也戈的决策下，也戈的部队突袭了它，将居民屠杀至一个不留。正是血腥残酷的现实唤醒了也戈作为“圣徒”的灵魂。我想对于也戈来说，反对国王的战争应该叫做“圣战”，他秉持着坚定的信念想要完成它。在这个过程中，他并不认为杀人是罪恶的，否则以他曾经做过教士的经历以及他后来的内心转变来看，他不会一丝触动都没有。

也戈在“最后一战”前向双方的士兵发表了讲话，他说“战争不仅与你们有关”，“战争不仅会影响你们”，这其实暗藏着也戈内心本来的想法。也戈将推翻国王作为一个必须完成的任务，而为了完成这个任务，必须用军队投入战斗，杀敌和牺牲都在所难免，在以前，虽然他感到无奈，但他仍可做到心安理得。

这种欺骗自己的心理在小镇居民的集体死亡面前被彻底摧毁了。战争就是战争，战争不是军人们神圣的决斗，而是将人间变成炼狱的毁灭之途。战争不仅会牺牲军队，更会毁灭所有人的生活，安宁的生活会被打破，生存变得如此困难，无辜的死亡成为常事……也戈的觉醒，是对战争，对自己发动的这场战争的重新认识和定义。当他看清战争并不能给人们更好的生活，并不能给自己安定的心境，他选择了逃避。

也戈的出走是在自身信念被否决后，处于没有出路的内心混乱状态时的下意识选择。身心上，他都无法做出选择，他既无法继续指挥他的军队战斗，也无法给自己建立一个新的信念让自己坚定地活下去。也戈其实是一个相当自信的人，这从他被围困的那一场战斗就可以看出来。但坚强的另一面是脆弱，当长久积聚的自信逐渐消失，无边的痛苦就会涌上心头。

略带讽刺的是，“圣徒”也戈似乎与战争有不解之缘，他因为战争产生的问题，必须从战争中去找答案，他主动发动的战争，也将由他亲手终结。

这就是也戈的一生，与战争有关，与内心的撕扯有关。

舞墨飞

【贰•主题阐发部分】（对比《月亮与六便士》。还是声明下，这个阐发并不一定完全符合丝丝战役的主题，算是我自己的角度）

丝丝最后说这部战役有两大主题：一、战争的残酷；二、人性的无奈。

我比较倾向于从第二点的角度阐发，不过我更愿意将这部战役视为一个也戈向自己的内心和外部世界探寻答案的故事。

丝丝将也戈的身份设定得极为精妙，他既是一个虔诚的教士（在行军途中仍然不忘前去查看一下破旧的寺庙），又是一个领地的军事领主，拥有颠覆王国的巨大野心，这种看似突兀的设定，却让我们更好地理解了也戈矛盾的一生。

作为一个教士，对于自己信奉的东西，也戈是虔诚而坚定的，如我前面所说，这场战争对于他来说甚至具有神圣的意义。也戈又是一个军事领主，他不满于国王的统治，丝丝没有明说，但我猜测，也戈希望由他自己统治，带给人们更好的生活（我的依据是，也戈出走昏倒，被搭救后，自告奋勇地帮村民解决强盗，虽是出于报答之心，但也戈显然对于通过自己的力量帮助村民被村民感激这一事件感到十分满足）。

然而教士的圣洁理想是不可能与领主的野心相容的，野心就会带来无辜的杀戮，这使得这场战争最终会偏离教士心中的轨道，小城镇的屠杀只是一个契机，也戈的虔诚始终是内心动荡的隐患。

当也戈否定了自己最初的理想，当他承认了自己的战争并不是神圣的征途，而是残酷的杀戮，这时，他需要一个答案。

我想起毛姆的《月亮和六便士》，主人公查尔斯是一个普通的职员，拥有普通的家庭和平凡的生活，他自己也是平庸的，像是无数类似的职员组成的沙漠中的一粒沙。然而有一天他出走了，“查尔斯疾步如飞，如愿以偿地追上了他的噩运”，他放弃原有的工作，他放弃原有的安定的生活，他放弃妻子和孩子，只为追逐他心中的梦想和信念。他来到巴黎，从头开始学画画。然而这并不是一个追梦人的励志故事，查尔斯贫病交加，最终死在一个太平洋孤岛的丛林深处。不管过得有多么艰难，他始终不放弃，他始终让自己走在心中疯狂的道路上。

“难道你不爱你的孩子们吗？”

“我对他们没有特殊感情。”

“难道你连爱情都不需要吗？”

“爱情只会干扰我画画。”

看看，看看，这是多么强大的内心，它没有一丝的撕扯，它坚定而平滑，波澜不惊，它屈从于内心给予它的命运，从未改变。

“读完这本书，我的脑子定格在查尔斯的最后时光。一个太平洋孤岛的丛林深处，一间简陋土屋里，那位因麻风病而毁容的老人，坐在自己描画的满墙壁画中，聆听波涛汹涌的颜色——对，那时他已经失明，只能聆听颜色，金色是高音，黑色是低音，白色是微风，红色是尖叫。我承认，此情此景不能唤起我丝毫的怜悯，因为心中唯有敬畏——骇然与敬畏。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宁静。我想这就是传说中的胜利。虽不信神，我想这就是那个人们应当在胸前划一个十字架说‘阿门’的情景。”（摘自刘瑜《另一个高度》）

而也戈曾经的内心，不也是如此疯狂而坚定么？当他发动战争的时候，他感到的，难道不是选择自己内心、命运般的神圣么？说不定，也戈也可以像查尔斯一样，将自己的信念贯彻到最后一刻，他的结局会比查尔斯好很多。黄衣军将被他毁灭，国王将被他处死，绿衣军又何尝不受其震慑，他将用自己的方式带给这个国度新的未来，他将完成自己的圣战，实现自己最初的理想。

然而人和人的命运并不相同。查尔斯将所有内心的撕扯抛诸脑后，用画笔为自己加冕。也戈却逃不脱对自身的质问，在他无法确定自己正确之前，他只会离王冠越来越远。

命运只给了查尔斯一个答案。而命运给了也戈一个没有答案的问题，探寻的方式叫做战争。我想这就是也戈的无奈，也是我理解的“人性的无奈”。也戈走到了最后，或许他没有得到答案，他得到的只有死亡。

也戈确实终结了这场战争。但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带给人们永久的安定？难道以后战争就会消失？而自己的信念呢？他该用什么样的信念活下去？正义真的存在吗？他真的站在了正义的一边吗？他是否做出了正确的选择？如果现存的安宁永远大于未知的理想，那些内心动荡的人们将怎样前行和改变这个世界？

我想，就如丝丝的字幕所说，这对于他来说，只是一次不寻常的旅行，或者说对于每一个人都一样，每一个人死去的时候，像也戈跳入河中的那一刻，你还能想起什么呢？

或许，在水中，死去的也戈才是真正的“圣徒”——人生不再有疑问，他已经走过去了。那颗心，既没有执念，也没有思索，有的，只是宁静。

舞墨飞

【叁·其它说明及思考】

1、我并不愿意将《圣徒》单纯地理解为一个觉醒后知晓战争罪恶、回归正义与公理的故事，战争的双方都无所谓正义，国王遭到如此激烈的反抗，他的统治不可能没有丝毫过错，而巴斯特的军队过于凶残也是事实。也戈的觉醒，我认为是对于战争认知以及内心信念与理想的觉醒。

也戈被称为“圣徒”不会是没有原因的，许多人相信他，将未来寄托在他的身上。而当他发现在通往未来的路上自己不再是“圣徒”而是恶魔的时候，他内心的撕扯将会是巨大而强烈的。这场战争同样承载着也戈自己的希望与理想，而当他放弃主动权甚至加入对方来终结战争，我感到的是无奈与迷茫。

2、在这次玩之前以及在玩的过程中，我不知为何一直有一个错误的印象，就是在也戈加入黄衣军阵营之后，艾息尔仍然忠诚于他，来到了他身边守护他，实际上在剧情中这是不存在的。这个错误的印象我猜是源自在屠杀小城战之前艾息尔的谏言。

重玩之后我觉得如果要让剧情更丰满，可以设置这个艾息尔的情节，艾息尔可能更单纯一点，对也戈怀着虔诚的心情。《圣徒》的情节容量是很大的，现在看来，完全可以做得更长、更丰富，历史背景以及也戈身世的介绍也可以更完整。

3、最后想讨论一个小小的情节。也戈离开他帮助过的村庄后来到了一个城市，找到了幸存的几个村民，他们自己修补城墙抵御了强盗的进攻，之后说“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我不知丝丝是否在暗示什么。从整个故事来说，这个情节并不关键，这个任务的操作也不多，娱乐性也不强。所以我觉得它有一点特别的寓意，也戈是一个有理想的人，他把这种理想强加给了S国的平民，而平民们却说“还是要靠我们自己”，这不能不说是一种讽刺，让我想到了许多自以为是的上位者和统治者。

舞墨飞

【肆·小记】

一直都觉得欠《圣徒》一篇评论，觉得对不住当初玩时内心的震撼。在国内战役中，《圣徒》在我心中的地位仅次于《海蓝》，甚至超越了《勇者之心》，不可否认，《圣徒》不及《勇者之心》，后者是精致、完美、伟大的存在，但《勇者之心》带给我的冲击主要来自前半部分，集中体现在沙比奈尔的死，奎纳的复仇并没有想象中的动人心魄。或许如曰师所说，只缺一场大战——有一个庞大的战场，奎纳骑上战马，在烈日下向大军诉说他的勇者之心。《圣徒》的心理转变以及最后的死去使整个故事的冲击力显得更强更长，它将一声叹息留在了最后。

圣徒的得分是4.5分，曰师在平衡性和创新性上各扣一分，龙卷风在娱乐性、平衡性、故事/提示上各扣一分，这个分数明显是偏低的，曰师我们是否曾经不自信？一文已有讨论。如果让我打分的话，圣徒会是4.8分，甚至是满分。这里说一个我的个人观点，不同的战役有不同的亮点，《圣徒》的最大亮点是它的故事，因此我对它的其它方面不会苛求太多，比如引诱环节稍多这样的问题。故事性强的战役，我甚至不在乎地图的精美程度（我看地图比较少）。而如果是娱乐性极强的战役，我觉得其它方面粗糙一些也无妨。战役的评分标准分五项，这当然是科学的全面的，基本体现了战役的水准。不过有时多少觉得它掩盖了个别战役的个别亮点，个人意见仅供参考。

我个人比较倾向于评论战役带给我的整体感受以及分析故事脉络，这也是我一直不尝试写评分的原因。说到底，好的战役是艺术品，每个人都应该自己的欣赏标准，统一的评分标准只是为了更好地参考和讨论。

回忆起来，当初玩完《大地的勇士》，想写一篇整体分析丝丝的文章，于是大叔让我通玩《圣徒》和《勇者之心》，当时觉得变成了一种不小的负担，现在看来，正是为了“完成任务”，我才遭遇了战役中的辉煌与感动。国内的战役中，丝丝战役的故事刻画和人物描写无人能出其右，这是我们中国玩家的骄傲。

似乎上了高中就没写评论了？也不知是进步了还是退步了。如今在翔鹰也渐渐成为了单纯的写文党，制作战役再也不用想了，玩战役似乎也不多了，但我希望还能找回当初的热情，也希望我还能多写几篇评论，拙笔感谢大家捧场。

舞墨飞

全部更新完成了，好久没写了，还望大家包涵着看

sadam667

收藏，这文章要慢慢看。

舞墨飞

问题已解决

PS：没什么人看么？我要手动上浮！

聊发少年狂

舞墨飞 发表于 2013-7-16 22:15
补一个问题：重玩的时候，屠杀小城镇的任务时，我把村民都杀光了却没反应，所以最后一点点剧情没看到，只看 ...

你的队伍里混有敌人的单位，不知你怎么转化过来的。试着逐一删除骑兵，总有一个被删除后触发剧情。

舞墨飞

聊发少年狂 发表于 2013-7-16 23:17
你的队伍里混有敌人的单位，不知你怎么转化过来的。试着逐一删除骑兵，总有一个被删除后触发剧情。

真的是这样，有一个斥侯删除后就行了，谢谢解答。

不过我没有执行转化啊？真是奇怪。

聊发少年狂

舞墨飞 发表于 2013-7-17 10:09
真的是这样，有一个斥侯删除后就行了，谢谢解答。

不过我没有执行转化啊？真是奇怪。

也许是那个僧侣转化了你的单位一瞬间被杀死了，表面上看是你的单位，实际上系统认为已经转化，很小的偶发事件。也未可知。。。。。。

舞墨飞

聊发少年狂 发表于 2013-7-17 11:10
也许是那个僧侣转化了你的单位一瞬间被杀死了，表面上看是你的单位，实际上系统认为已经转化，很小的偶发 ...

可能是这样，我一进去先派了几个人杀僧侣来着。。

Ikarus

赞一个~~老五辛苦啦

天日

《圣徒》里没有公理，没有所谓正义，它讲的不是圣人的故事，也不是罪人的故事，只是一个不太平凡的人像一个平凡人那样坚定地跟从内心想法的人。

《圣徒》的剧情相对宏大，虽然主线明确，但也许是在角色心理的变化表达上，还稍微有一点点的做作。我感觉着可能是我本人非常推崇《圣徒》，却始终难以记清楚它的细节。可《勇者之心》是不存在这个问题的，最震撼我的沙比奈尔剧情，即使这么长时间没有提起，只要说到这个名字，依然像过电影那样出现在脑中。这是否说明丝丝讲故事的水平还在进步中。。。

我已经忘记最初我是怎么看《圣徒》的结局了，不过那结尾是我唯一清楚记得的部分。以我现在的状态去回忆，有不同于小舞“将一声叹息留在了最后”的感喟，只会觉得理该如此，最杰出的人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归宿，没有叹息，只是长长出了一口气，终于这样了。

ps：当初我实在不明白，《圣徒》的故事/提示怎么会被扣分。。。

舞墨飞

天日 发表于 2013-7-19 14:16
《圣徒》里没有公理，没有所谓正义，它讲的不是圣人的故事，也不是罪人的故事，只是一个不太平凡的人像一个 ...

比较《勇者之心》，《圣徒》的结局就是印象深啊。我也是只记得结局了。

PS：龙卷风的理由是部分任务提示不足，有时确实也有点，不过我觉得这种作品不成理由，反而给了更多探索的空间。

天日

相比简单的玩后感，更希望出现多一些这样深入分析、类比，更有思想性的文章

聊发少年狂

丝丝记忆的作品剧情设计丰富、曲折，故事性很强，尤其是《圣徒》、《大地的勇士》、《勇者之心》堪称帝国2优秀剧情战役三部曲。

_CCC_大智

好文章！希望百家谈多一些这些发觉游戏内涵的东西。当初玩圣徒的时候我还是图样图森破的年代，或许是年龄太小理解力不足，确实没有留下什么细节的印象。有时间真应该把旧战役拿出来回味回味。

舞墨飞

_CCC_大智 发表于 2013-7-21 01:45
好文章！希望百家谈多一些这些发觉游戏内涵的东西。当初玩圣徒的时候我还是图样图森破的年代，或许是年龄太 ...

帝国战役要成为经典主要还是靠剧情深度和感染力，这一点许多老战役做得特别好，毕竟以前技术不如现在先进和丰富，制作者会花更多的精力挖掘剧情。

_CCC_大智

嗯。要打动人，跟文学、电影一样，需要“真情实感”（被小学语文老师用滥的词了有木有）。光有技术是不行的。因为游戏制作本质来说技术瓶颈比写作要高，使得设计者容易过分放大技术的作用，更容易忽略真正重要的情感内涵。

落叶Ⅱ

赞！有重玩圣徒德冲动的！